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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Chapter.24 塵埃落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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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車還停在路邊。

不精致也不簡樸卻足以得到路人回眸一望的裝潢,在聖女的光輝之下,徹底淪為背景。

車夫為拉斯菲爾蒂打開門,目光裏亦有難以掩藏的驚艷。

縱然深知是一場陰謀,也無可自拔地甘願淪陷。有些人,魅力與生俱來。

馬車將他們送回宮殿,拉斯菲爾蒂早已披上鬥篷,遮住一身純白服飾。宮中上下,所有避開的眼目並不很少。

送走朝陽迎來星光,又送去星光迎來朝陽,如是再三。

拉斯菲爾蒂就坐在這華麗的宮中、華麗的窗前,看日升月落研究從未懂過的星象。無聊時分,便走上露臺仍風吹拂發梢,想象海意彌漫。

她想她大概能理解深宮裏的女子為何如此多愁。如果你也終日無所事事,你也不免想入非非。

然而閑的只是她。

所有人忙出忙進,早不見人晚不見影。

聖女降臨的喜訊很快從浮脫傳到全國各個角落。聖龕香火、神像貢物,立時擺在家家戶戶門前,早晚禮拜。

因齋戒而濃郁的宗教氛圍,因聖女降臨發揮到了極致。

人們供奉聖女之餘,重拾經文,追憶往事因循今日之讖緯。無外乎苦難將至、聖女下凡、潛心改過、終逃一劫的內容,在反覆推敲中有了深意也變得覆雜。於是人們紛紛念起近來不詳的戰爭,大規模的民間超度、謝罪儀式密密如麻。

作為一個宗教國家的領袖,在任何時間任何情況下,理不能做出任何抵觸宗教的舉措。

然而,眼看心系神祇的民眾自超度、謝罪開始,發展到問責師出不義、師出無故,佩恩諾耶心知,擺在他面前的選擇只剩下了:鎮壓或者妥協。

鎮壓的後果是反抗,妥協的後果是事態升級。說不清孰優孰劣的種種麻煩與弊端之中,如同所有好戰的領袖,佩恩諾耶采取了主動的方案。

就像是歷史重演般的微妙。只不過事情發生的地點移到了大洋彼岸。

鎮壓,反抗,再鎮壓,再反抗。爛熟心中的因果轉合,一遍遍不斷重覆。這個國家機械化般地踏上既定的命途,有識之士端莊宮殿深處冷眼旁觀,為的不過一個所謂最好時機。

爭鬥愈演愈兇,眼睜睜看著生靈塗炭的各城長老,終於忍無可忍:出動軍隊、集結義兵,紛紛向國主佩恩諾耶宣戰。

所有宣戰文裏最受矚目的,當屬浮脫城主迦迪迪與高藍城主阿加瑟的聯名問罪書。書文用六張大開面紙謄寫,文中羅列阿恩諾耶罪狀一十八款。其中影響最惡劣的罪行不是動用武力,也不是鎮壓百姓,而是褻瀆神明——對於一個宗教國家,沒有什麽的地位能堪比神明。

聯名書發出,兩主城同時宣戰,標志著凱厄司國中全民反對佩恩諾耶政府的開始。

這個深信神明的國家,終究沒能得到神明的庇佑,而避免戰火硝煙。

***

十三日,深夜。

修奈澤爾離開後的第十二個小時,拉斯菲爾蒂失眠了。

披上一件輕衫,她踱步到三樓的露臺乘涼。並不臨海的宮城上,飄來的風中帶著淡淡海香。大抵心中有海,便能見到一切海的意象。

然而,心中即便有人常駐,思念朝暮,終究不能將人帶往。

唇角泛起苦笑。拉斯菲爾蒂極目遠望,星光落入眼底,帶不走思念。

她緊了緊衣襟,凱厄司薄透的睡衣裙在這樣的夜裏竟也有些禦不住寒冷。銀白的長裙拖曳地面,模糊了一片銀白的月光。

她的服飾都是清一色的白、灰、銀白、銀灰。迦迪迪說,那樣單薄的色調才是襯她的氣質。他看的很準,她的確是那樣清冷落寞,又偏偏用高貴典雅來隱藏情感的人。

門庭前一陣喧鬧,是迦迪迪的外交總長送走了高藍的使者。此處一別,萬事具備,今夜之後夜夜月落,自是高枕無憂。

拉斯菲爾蒂靜靜趴著,靜靜看著。方內幾多喧囂,而這王城之中宮庭深處,靜寂依舊。

耳後有腳步聲,有人低笑文雅,笑聲低迷。

拉斯菲爾蒂沒有回頭。來人在她身後一步之外站定,“你就是把這夜空望穿了,也見不到他。”

沒有回答。誰都知道那只是誰的心照不宣。

“他當然知道你這麽喜歡他,也就這樣看著你那麽喜歡他。值得嗎?你為了他迢迢來到異國他鄉,他有沒有哪怕婉轉地,說過一聲謝謝?見到我之前,他有沒有告訴過你,要把你帶到何處去做什麽?從寺廟回來,他有沒有哪怕只是零星地,向你透露我們的計劃?”

這樣的深夜,很適合愁思,也很適合苦澀。

她自然懂他的意思,卻也不過是淡淡道:“你想說什麽。”

“這個國家比不上不列顛幅員遼闊,卻也足夠富庶。你在這裏一樣可以享受榮華富貴,可以游山玩水。只要你不想,便絕不必牽扯到政治游戲權力爭奪;只要你不點頭,便絕不必舉刀扛槍深陷戰場。”

他頓了頓,像是在等她回答。

拉斯菲爾蒂閉上眼晴,笑了,“你不喜歡我,我也不喜歡你,又何必要我留下?”

“你真的不知道?”他淡淡問,語氣卻不像是在問。

他知道她知道,正如她知道他也知道。

***

迦迪迪把拉斯菲爾蒂送回房間,在那個又大又軟的沙發上舒舒服服地坐下,毫無去意。拉斯菲爾蒂也不趕他走。

迦迪迪瞇著眼睛,神色很是愜意,“佩恩諾耶按捺不住了,所以你也不必著急,過不了兩三天就能見著他。”

“只怕是在戰場上。”

“那也是你們國家的戰場。”

迦迪迪說修奈澤爾沒有告訴拉斯菲爾蒂計劃,其實他也知道,修奈澤爾用不著說,光聽他們之間的對話,這個聰明的女人也能猜透。

一個又聰明又有絕技的女人,寧願有愛難說,也不會願意忍受這深宮裏的寂寞。讓她終日無所事事,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。

這日中午,修奈澤爾與帶有浮脫、高藍兩城璽印的公文使隊,乘船向不列顛出訪。

這份公文的內容無疑是對於佩恩諾耶政府的指責,以及凱厄司與不列顛重修國好的切願。以歸還重傷戰場、流落他國的王儲殿下聊表誠意。

由於王儲殿下尚未康覆,私願不希望受到太多關註,因此兩城使者將向不列顛女王正式提出保密要求。

然而,知情者都清楚,修奈澤爾的低調回歸,是為與伊萊亞的正面沖突,做最後調動部署。軍權由卡倫特侯爵掌控,不能說不是修奈澤爾一手造成。只有在這一心忠於他的侯爵把持下,他才能真正隨心所欲。

修奈澤爾不惜詐死離國,為的也不過是與這堂堂浮脫國主的一面之謀。而如同迦迪迪一般身份的人,連普通國民都不太可能見到,更不用說是來歷不明的異鄉人。所以,很顯然,修奈澤爾與迦迪迪的聯系,早在這一切開始之前。

***

首戰告捷之後,城邦聯軍屢戰屢克,受降正規軍第八師第三營、第二師第六營等生勇戰力。

幾乎一邊倒的戰況下,佩恩諾耶親衛隊員從西面突圍而出,向遠方求救。西面合成包圍圈的,正是迦迪迪與阿加瑟聯軍。所以,與其說佩恩諾耶的人突圍而出,不如說聯軍故意放他們出去合適。

突圍出去的軍人三日後到了不列顛,與伊萊亞商議對策。也正是三日後,卡倫特一紙文書向朝堂道明,修奈澤爾大難不死正於約哲姆修養,驚聞凱厄司有軍人潛入國內,才不得已說出未能詳細核實的伊萊亞的陰謀。

舉國上下又驚又喜。

卡倫特的奏章寫得雖說十分溫和,沒有什麽嚴厲的指責。就連伊萊亞的謀逆也是用“不確定”帶過。然而,在別人眼裏就是特別嚴重的一件事了。

女王徹查的命令還沒有來得及下達,像是被揪住尾巴的狗,伊萊亞也急得跳墻。他連夜調動掌下的軍隊,竟妄想以軍變達到政變。

難以置信的修奈澤爾帶傷出征,親自都督原維勒兵團、英靈、英耀部分軍兵從約哲姆出發,與加西西港的英魂軍團、貝爾塞萊得的邊庭十二團第四團格威、科威底斯裏的邊庭十二團第六團曼和,分四路由水陸並進。

伊萊亞封地哈沃登堡所在依山傍水,雖未有是窮山惡水,然而山水所在,畢竟也是一道天然屏障。修奈澤爾大軍所向,士氣振奮民心歸附,伊萊亞忖度與之相較懸殊又兼準備不足,於是借由這地理優勢,堅守不出。

修奈澤爾安營紮寨,不搦戰,也不攻城,一點不心急。因為伊萊亞的糧倉在這山腳之下,堡裏的糧食消耗殆盡,他終要派人下來取糧,那時便是修奈澤爾的時機。而今他們高枕無憂,伊萊亞卻是夙夜不安,能叫敵方心理疲憊,未必不是戰略一種。

與不列顛不溫不火的內戰不同,凱厄司國內的戰況激烈許多。

自親衛突圍、使臣歸國之後,城邦軍改變戰略,分組連軸攻打。晝夜不停如走馬燈變幻交接,打得正規軍苦不堪言。

一個連眼都沒好好合上過的士兵,哪來精力作戰。

實在抗不住的軍兵接踵投降,更有禁衛軍統領與第一師師長結成內外之盟,由禁衛軍鉗制親衛軍,第一師開門聚城投降,並生擒佩恩諾耶及黨羽捆縛城樓之上。

浮脫、高藍兩軍將領入城,當即下令將罪人斬首。佩恩諾耶及黨羽的頭顱從城樓上被投下,底下軍民一片歡呼喝彩。

塵埃落定,已是三兩周後的事了。

這三兩周之中,伊萊亞果然糧盡下山,修奈澤爾立即展開攻勢。然而伊萊亞盡管智謀不及修奈澤爾,這山窮水盡之時卻也有急中生智。原來他派部隊下山運糧,使想誘使修奈澤爾進攻。修奈澤爾繞是考慮到這種可能,也不會不進攻。

兩軍交戰,死傷嚴重。糧庫之爭曠日持久,雙方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,以修奈澤爾方面的勝利告終。

不列顛國內戰戰停停磕磕絆絆,凱厄司的城主們已投身於戰後的收尾。

迦迪迪與阿加瑟共同進入墨棉城,並誠邀各城邦主入城舉行首腦會議,議定國主、長老及後續事宜的處理方針。大會推選迦迪迪為新任國主,迦迪迪繼任之後下達的第一條命令便是,歸還八年前所虜不列顛戰俘。

戰俘由外長親自護送,拉斯菲爾蒂亦跟隨使節隊伍歸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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